邹福清从隋朝上溯至西汉诗歌一直在不断地演化和发展唐代将初唐定

邹福清

从隋朝上溯至西汉，诗歌一直在不断地演化和发展。唐代将初唐定型的律诗、绝句称为“近体”，那么，此前的诗歌基本上是古体。没有自汉至隋八百年积累的传统，也就没有唐诗的繁荣。如果追根溯源，唐代很多优秀的作品都可以在这八百年里找到或显或隐的联系。

在这八百年里，诗歌的几种体式都在向前发展。楚辞体创作量一直较小，但不绝如缕。这种诗体，倒是在汉代几个帝王那里放出了异彩，刘邦、刘彻等仅存的楚辞体诗作成就都很高。四言诗是《诗经》以来的古老诗体，至汉代依然在延续，只是汉代文人没有在四言诗上表现他们的文学才华，也就难觅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倒是至汉末魏晋，反而涌现出一批优秀作品，不乏经典名作，如曹操的诗歌以四言为主，后来的嵇康也充分地发挥了四言诗的表现功能。五言诗在东汉末兴起，建安时期出现“五言腾跃”的局面，这是中国诗歌史上的重大事件。五言诗大大拓展了诗歌的表现力，并使诗歌取代散文、辞赋等文体而获得文学的主导地位。如果要追溯唐诗、宋诗的渊源，它们与建安以来的五言古诗之间的源流，脉络清晰可寻。七言诗一度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俗体，现存作品数量不过三百余首，但是，南朝宋时的鲍照已经熟练地使用七言体表现其心灵的全部，至隋代，一些诗人则将这种体式流宕自如的特点充分发挥出来，为初唐歌行的繁荣奠定了基础。“永明体”的出现在中国古代诗歌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南朝齐时，文人认识到汉语的发音特点，发现了平上去入四声，开始在五言诗的创作中有意识地追求声调的搭配以求和谐悦耳，于是中国古代诗歌走上了声律化的进程，直到初唐近体诗的定型。

在这八百年里，除了体式的创新，诗人们在题材的拓展方面一直在不断探索，不断突破，做出了很多贡献。其一，对社会不公平现象的批评极深刻。士不遇本来一直就是中国文学最重要的主题，中古时期处于社会底层的文人缺乏上升通道，他们自然对此感受深刻。其二，对人生价值的思索更深入。诗人们逐渐认识到成仙的虚妄，面对生命如此短暂、不可重复带来的心理压力，总在思考一生应该如何度过？《古诗十九首》给出的答案是及时行乐，尽管消极、颓废，却反映了当时文人的思索。此后，诗人们陆续开出一系列化解死亡焦虑的药方——醉心玄理、归隐田园，忘情山水等等，于是，玄理、田园、山水等等相继成为诗坛的主要话题，阮籍、陶渊明、鲍照等诗人都对生死的思索比较深刻。这个话题延至初唐，文人终于领悟到群体生命无限并以此化解个体生命有限的焦虑，面对死亡才变得稍稍达观起来。其三，边塞是在此期间一个引人注目的题材。尽管汉乐府中的边塞诗成为后代文人反复模拟的对象，但此题材也一度为文人所冷落，随着南北对峙时期军事形势的紧张，加上下层文人从军立功成为重要的上升通道，此题材又进入文人的视野，特别是南朝末期和隋朝，出现了一批优秀作品。唐代边塞诗的主旨、技法、意象等等在此期间基本都已出现。

在这八百年里，涌现了一批杰出的诗人。魏晋以后，诗坛一个显著的现象是：诗人群体层出不穷——“三曹”、“建安七子”、“竹林七贤”、“二十四友”、“竟陵八友”、“元嘉三大家”、“阴何”等等，天才一批批地去又一批批地来。另外一个显著现象是：南朝的上流社会尤重文学，帝王、臣工往往都是优秀的诗人，而且，他们还是诗坛的中心，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萧衍与萧统、萧纲、萧绎等父子。这些诗人大多都是诗坛上耀眼的星星，即使将他们置身于包括唐宋在内的整个中国诗歌的银河里，也依然无法掩盖他们的光芒。即使后来诗歌发展高峰的唐宋时期，李白、杜甫、苏轼等伟大的诗人词人也往往从此一时代的诗歌中汲取营养，对此一时代的很多诗人如陶渊明、“大小谢”、“阴何”、庾信等仰慕至极，毫不吝惜他们的赞誉。

明清以来，诗歌选本的编纂颇受重视，唐诗选本自然是编纂的重点，就目前所知，估计不下百种。唐前诗歌选本的编纂也从未被忽视，或多或少具有追溯源流的意图。这些古诗选本如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王夫之《古诗评选》、王士祯《古诗选》、沈德潜《古诗源》等等。其中，王夫之《古诗评选》是颇具特色的一部，历来颇受评论界的重视。明末清初，王夫之参与反清复明活动失败，避入深山著书立说，注释、选评各代诗歌，包括《诗广传》、《楚辞通辞》、《古诗评选》、《唐诗评选》、《明诗评选》，眼光独到，评论精辟，富有创见。《古诗评选》录汉、魏、晋、南北朝、隋朝诗共820多首，分体编排，包括古乐府歌行、四言、五七言绝句、五言古诗一和二、五言近体共六卷。正如国内古诗词研究领域的专家在校点《古诗评选》时指出的那样，王夫之“主张真实，反对虚伪；主张纯正，反对鄙俗；主张创造，反对模仿；主张神理，反对死法”，由此可见其选诗标准之高。这本书就是在王夫之《古诗评选》的基础上再选而成的，同时参考了国内相关权威校点本，最终精选出近180首，并一一加以注评。

为了满足较大范围的读者了解、学习唐前诗歌的需要，本选本中除收入一些公认的经典外，尽量选择那些易诵读、易理解，结构紧凑、诗句新颖，情感容易引人共鸣，篇幅适中的诗作，注释务求精简，评析时尽量揭示诗的背景、本事、主旨、技法，同时也努力梳清一些重要诗歌意象的文化源流及文学意蕴。

以上是编者对于汉至隋期间古诗的认识及编写此书的意图，请读者明鉴。

卷一　古乐府歌行

大风歌　汉高帝刘邦

秋风辞　汉武帝刘彻

战城南　汉铙歌曲

陌上桑　相和曲

长歌行　平调曲

西门行　瑟调曲